醫生知道我是護理老師後毫不隱瞞的用專業英文跟我說:卵巢腫瘤20公分大,內部已經有豐富動脈分支與血流、遍佈乳突、外型不規則、已有腹水,外加多處遠端淋巴轉移…。這是我的專業領域卻是一發現就已經末期癌症,我的驚駭與恐慌與一般人無二。所幸專業下的冷靜與理智讓我很快平定自己,我努力讓家庭與自己繼續過著『如常』的生活,在當時這是我讓自己穩定下來的最重要信念。我已經受到如惡毒颶風的疾病侵襲,但是我的家人和二個稚子仍需要我的照顧。因此我堅強的讓自己過著如常的生活步調與情緒,讓家庭繼續常規運作,還是和平常一樣唸著小孩:「坐好..認真吃飯..快去刷牙..快去洗澡..不要和姊姊吵架..妹妹不要哭..!」沒錯,我就是那個歐巴桑,跟全天下的媽媽都一樣,每天晚上都過著戰鬥陀螺的日子,美其名是教養,其實就是一整個碎碎唸。現在覺得,連碎碎唸都好幸福,未來還能擔任媽媽的角色竟然變成奢望;呆呆看著2歲和9歲的女兒,聽著她們的聲音和對話,我知道我要陪著她們到大學畢業能自我獨立,哪怕五年存活率只有5%,我也要成為那傳奇的5%。
因為癌細胞的快速擴散,第一年我開了4次刀、13個刀疤、30幾次化療、200日住院,四肢裡有三肢淋巴水腫,我以為我會死,可是我沒有。大量閱讀給了我很多力量,李豐醫師和曹又芳女士的書對我有很大的幫助和安慰,也漸漸扭轉了觀念:原來面對癌症不是要用對抗、趕盡殺絕、長痛不如短痛、憎惡的態度,而是要與癌共存、精壯自己、善待細胞。我想要活很久,癌細胞一定也是,所以不如我們和平共存,讓彼此都平安。我相信造物主做這樣的安排一定有祂的用意,我們應該順著自然法則前進,不是只有阻抗。
將非天然物體注射到體內的代價-化學治療後遺症,該有的我一個也沒少,藥劑變成零食糖果,隨時在吃。有時難免軟弱,因為持續的疼痛與疲憊磨損著受苦的軀體,身心的能量逐日消耗,我一直以來所自豪的堅強意志力此時也不太管用,和以前「正常時」的自己有著天差地別,我好似停滯於死陰幽谷。慶幸的是我知道現階段是治療與藥物副作用所影響,終有一天會慢慢消失的,而且為母則強的意志力是病魔是擊不倒的!
我應該~嗯~不是個合作的病人,醫護同行的病患可能會有比較多的"意見"。從小幾乎不生病也不吃藥的我罹癌後還是抱著「盡量避免」用藥的態度,這可能與我接受到醫護專業教育的觀念使然,所以除了化療藥物外,其他如藥物及營養補充丸我都盡量婉拒,而是以持續運動、均衡飲食、正常作息、放寬心境來照顧自己,維持吃天然食物的習慣,沒有過多的營養補充品。我可以感受到身體也想要自我療癒的盼望,自己才是治療自己最大的功臣,所以給自身細胞一個機會,一個不需要依靠藥物的機會。
『看似流逝 實則富有』
身體的受損只要有耐心等它新生,"就當是要換回生命的犧牲"。然而心裡的煎熬與重新站起,除了家人的情感支持、社會的支持網路之外也需要仰賴信仰。每當我知悉癌細胞復發、再開刀、再換化療藥物…時不免恐慌絕望,我開始在心中默念經文,重複再重複祈禱著,信仰的無形力量超乎想像,是讓人沉穩與靜思的一帖良方,伴我繼續做著正確決策。癌症-是用生命在教育我們『何者為重』~它是天使下凡,是另一個『美麗的生命導師』,應該更要認真教學、有品味的過生活、有勇氣追夢與圓夢、有智慧知道『自己生命的命定』已近,知道人生『優先順序』與『平衡』,知道現在『什麼是最重要 要做、什麼事可以 放下不做』。
罹癌、開刀、化療、抽血、水腫、後遺症,看起來我的健康好似不斷地流失著。其實~我一直都是看到自己還存在、還擁有的。比起死亡,上面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心情轉念是隨身必備良方。其實健康依舊在,只是近黃昏;黃昏的人生也很棒,尤其是身體大部分器官都很聽話,我很高興。每天睡前總是心中充滿感恩而歡喜祈禱,因著隔天清晨還能醒來、還能看到陽光、還能走下床、還能上個廁所,最重要的是還能夠一直呼吸著,感激我所擁有的光明、生命與力量!多活一天,當然是多賺到一天!以前是知道要活在當下,就像教科書上一定要背的重點一樣,現在則是真正的把握時光。未來人生不再有「等一下」,現在的我每一刻正是活在當下,所有的事情都是正面與美好的,即使病情轉壞我也能平靜以對,沒有什麼事情是比失去生命來得重要,只要我還能活著就會分分秒秒快樂生活;所以我懷抱著欣喜與感恩的心情再回學校任教,覺得能貢獻所學真的很棒,繼續與我最愛的護理工作及學子們在一起;也試著完成最後階段的博士論文,甚至出國研討與進修;這麼多有意義的事情支持著我更有勇氣與毅力面對未來。當身體越來越健康就越覺得我可以活得更久,也有足夠的心力能夠開口感謝我所遭遇的苦難;靜躺的人生讓生命有了新的優先順序,我願意多愛自己、多一些健康。苦難常常是化了妝的祝福,若不是受苦,怎能讓我們看見生命的美好!?我願意成為那傳奇的5%,毅力+信心=希望,請讓我當先鋒,把5%變成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