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歲那年,我被診斷出乳癌第二期,一夕之間必須放棄夢想以及生活。
孤身一人遠赴英國學習珠寶設計,因工作、感情、思鄉等種種壓力,一名叫做「憂鬱」的黑狗住進了我的心中。在重新振作準備開始新的生活時,一份切片報告打亂了我的人生。
▼獨自在異鄉治病,在倫敦掙扎三個月
「妳確診乳癌第二期。」腦袋一片空白,只能盯著眼前的報告說不出話,眼淚不停流下來。「我才二十六歲,怎麼可能就這樣罹癌?」試著捏了捏自己的手,想要用痛覺告訴自己是在作夢……。
此時最痛苦的不是罹癌這件事,而是想到得放下自己努力追逐的夢想。自確診後,我不敢將這件事告訴家人及身邊的同事、朋友。我努力維持一如往常的生活,假裝沒事地在醫院和公司間奔波忙碌,一個人在倫敦苦苦掙扎了三個月。「為什麼妳的第一個想法不是回家,如果是我,我會決定馬上回家。」
「我不想因為生病而放棄自己的夢想。」
只是經常一人在公司與醫院來回奔波,有一天終於承受不住單獨面對癌症治療的壓力,獨自在宿舍裡嚎啕大哭。突然間,不想再孤單一人面對疾病,於是打了通電話告訴媽媽和弟弟,原以為媽媽會承受不住,但她比我還要來得堅強。
「回來吧!這裡有媽媽可以陪妳!」面對疾病的壓力、家人的擔憂與語言隔閡下,我做了人生最困難的決定──放下。在生病以前,我有很多夢想,我不斷要求自己、給自己壓力,現在我決定離開倫敦回台灣治療,相信這會是一個轉機,而我也需要重新開始。
▼最痛苦副作用,來自心理的自卑與自責
我曾經想過,有什麼事情是這輩子最無法接受的,答案是――變醜。
在化療期間,最痛苦的副作用從來都不是身體上扎針的痛,而是心理的自卑與自責。在生病之前,我對自己的外表很有自信,然而藥物的副作用,讓我的臉長滿痘痘、黑色素沉澱、月亮臉、水腫、掉髮……,甚至胖了八公斤,瓦解了原本對自己的期許和面對別人的信心,那段時間,我總是躲在廁所裡對著鏡子哭泣,開始對人群和社交感到焦慮。
我沒辦法聽到別人說我變胖了、沒辦法接受別人多看我兩眼,走在路上怕假髮掉了、怕看到愛的人難過、怕接受現在的自己。
「可是妳看起來很正常啊!」是啊,我看起來就像正常人,努力裝成正常人的樣子,讓大家看到快樂的我,但沒有人知道遠在英國時,是如何獨自承受生理和心理上的痛。
那時我陷入了迷失和憂鬱泥淖中,經常問自己:「為什麼是我?為什麼這麼年輕的我要承受這種痛苦?為什麼我那麼努力生活還要這麼辛苦?」一個個問題,卻沒有人可以回答。而回到台灣有了家人朋友的陪伴,他們總在我沒辦法接受自己時,總是告訴我:「妳變得更美了!」讓我體悟到是內心的美,這種美是無可取代的。
▼戴著疤痕,從黑暗中重生
生病以前,我是一位完美主義者,而癌症的歷程最難的就是接受自己的不完美。不只是外表上的變化,還會常常因自卑而否定自己,想重新找回自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我開始學習轉移注意力,忘記自己是一個病人,回歸珠寶設計師的身分,創立了飾品品牌,希望透過作品給人共鳴與力量。
這個品牌成為我罹癌期間的精神寄託,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讓我有了努力活下去的動力。當我戴上親自設計、製作的飾品那一刻,就像是戴上了信念與勇氣,用最美麗的姿態和滿格的自信心,迎接每一個新挑戰。
以「Pluto 冥王星」作為系列創作的主題,代表「黑暗與重生」,如同宇宙中的冥王星即使被九大行星除名,仍周而復始圍著太陽運轉,就像我被命運拋棄,一夕之間失去一切,但我仍繼續繞著所愛運行,並從黑暗中重生。
有人說,長大是一瞬間的事情,而罹患癌症就是我長大的那一瞬間。
「看到妳的勇敢,讓我不再害怕面對未來,不管之後遇到什麼事,我相信我也能度過。」
沒想到自己也可以為他人帶來勇氣,透過珠寶設計的專長,決定用首飾來說故事,不僅是我自己的故事,也幫其他人講他們的故事,期待給予他們自信、美麗與力量。現在療程已經到了尾聲,但我知道這個旅程不會因為最後一次化療而結束,我必須帶著身上的疤、心理的疤繼續往前走。
「癌症,給了我一個新的自己。」我是一位珠寶設計師、是一位癌症病人,也是一個能帶別人勇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