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罹患膀胱癌之前,我從事機械加工,曾經一個月加班最高紀錄99個小時,每天拚了命的工作,後來自己開了工廠當老闆更是早出晚歸,假日幾乎都在工廠努力工作,如此的打拼, 無非是想讓家人過好一點的日子。
2007年12月,我發現自己有夜起和頻尿這種「中老年」男子容易有的毛病,起初並不以為是什麼大問題,但是不到十分鐘就要跑廁所而且每次都一點點,永遠有尿不乾浄的感覺。我到附近的小診所看醫生,醫師初步判斷是膀胱或尿道發炎,用了二天的藥仍不見療效,之後再回診,醫師幫我照超音波發現膀胱有三個陰影,便建議要轉診到大醫院。
於是我到台大醫院做了一系列的檢查,最後確診是膀胱癌第三期,這三顆腫瘤在膀胱壁上,其中最大的直徑三公分,膀胱因這三顆佔用了過多的容積,才會有頻尿及血尿等問題。那年我剛退出合夥工廠的股份,去接另一家廠長職務不久,當下我在心中吶喊、埋怨 : 「天啊! 我是造了什麼孽? 女兒才二歲多, 結婚才三年,父親才剛截肢出院,全家都筋疲力盡,生活好不容易要恢復正常,我卻罹癌?!我就這樣倒下嗎? 」又想起我太太的三姐在一年前因肺腺癌短短八個月就往生了,越想越恐懼,我的人生才要開始發光發熱卻在這個節骨眼罹患癌症,我怎麼這麼歹命!
醫師幫我用膀胱鏡將腫瘤刮除, 再做化療,當時聽聞化療會引起噁心、嘔吐、掉頭髮……等副作用,本來想放棄治療,輾轉數日不成眠,在妻子與親友鼓勵與宗教信仰的支持下,才決定勇敢面對治療, 總共做了三個療程共九次的化療。在化療期間,心情非常的低落,不只體力衰弱、頭髮也掉光,這段時間我抄寫心經來分散我心裡的痛苦,為了不讓家人擔心我的病,白天都裝得很堅強,但夜深人靜時,就躲在被子裡自憐自艾,沒有把握自己還有多少時間,所以連遺囑也都立好了。
終於熬過那段難受的化療期間,原以為已跨過生死關卡身心得以暫時安頓了,但回診時醫師又迎頭劈下一道驚雷「因癌細胞已深入膀胱肌肉層, 為求保險,建議將膀胱做全切除手術」,聽聞醫師解說時,腦中隨即轟隆巨響、當下六神無主,更難以接受的是膀胱切除後, 需揹尿袋無法再像一般正常人的排尿功能, 之後歷經多方醫療院所諮詢,與多位醫師共商,於是我決定暫時不切除膀胱。醫師勉強地回應「命是你的,我只能給建議, 你自己需做抉擇」,再三囑咐須定期回診與追蹤,當時知道自己是高危險群復發者, 需每三至六個月回院追踪檢查。在往後我都遵循醫師的囑附固定回診。
在治療期間, 我常感到無助與愧疚 ~ 我要照顧截肢的父親回診及復健,沒有人可以輪流分擔,所以很無助;對自己罹癌卻讓年邁父母及所有親人擔心我的身體而感到愧疚。當時心情持續低落,幸好有家人的支持、鼓勵及好友林哲宏陪我去爬山、陪我度過難熬的化療,使我深刻體會到「抗癌需要有人陪伴」。
有一天,媽媽整理家中一些資源回收的東西, 聯絡慈濟志工來搬運,當時黃立達師兄開環保車來家裡載,閒聊間他知道我生病在家休養,於是黃師兄邀請我出來一起做環保,之後經見習及培訓成為慈濟志工。2013年10月,去參加慈濟志工親人的告別式,遇到楊運德師兄分享他的抗癌經驗並建議我去台北市立聯合醫院看中醫調理身體,到中醫門診時,許中華院長要我和癌細胞和平相處、各安其位,配合中西醫整合治療,用中醫調理至今已四年,身體狀況逐漸穩定。
2015年,台北市立聯合醫院林森中醫昆明院區,中醫醫院剛好要成立中西醫整合治療諮詢中心,我就加入志工行列,諮詢志工的成員大多是曾經罹癌的病友,因大夥願意奉獻時間與心力,無私地提供自己抗癌心得與經驗給同類症狀的癌友。同理心,同病相憐的心靈鼓舞與扶持,使癌友們獲得不少助益。在諮詢中心,曾耳聞初罹癌的病患因心理恐懼、失去判斷力,容易誤信坊間及網路的偏方,除損失金錢外更延遲治療最佳時機,所以我在諮詢中心當志工時,會時常提醒癌友們不要過度相信偏方,應循求正規治療,要「寬心」。我更關心前來尋求協助的癌友,鼓勵他們走出恐懼,讓癌友從茫然無知的心裡中獲得正面力量。同時我在聯合醫院林森中醫昆明院區做安寧關懷、隨同醫師、社工和護理師做居家探訪,這些工作使罹癌後的我,深感生命極有意義。
2017年2月底,許中華院長帶領我們幾位癌友組成寬心騎士,完成騎鐵馬環島,此行程最主要是去探視癌友。第一天,從聯合醫院昆明院區出發, 當時竟然滂沱大雨,曾一度想放棄,還好大家相互鼓勵和扶持,騎完預定的里程,到達苗栗癌友古玉雪家借宿,之後一路往南騎,行程中院長帶領我們到高雄阿蓮光德寺拜會淨心長老,後來騎到屏東牡丹鄉,癌友莊忠進安排我們借宿聖保祿天主堂,隔天經南迴壽卡鐵馬驛站,此時行程已經過半,大家心情極為興奮,騎到台東時,癌友陳光榮也主動前來為我們加油打氣,最令我感動的是台東癌友徐鉅坤先生幾乎全家都來迎接我們,看到他們全家積極、樂觀的態度,相信他們能度過罹癌的嚴峻考驗,由台東再往北騎,我們在花蓮、宜蘭各地陸續訪視癌友。騎單車的路途中,有不少崎嶇不平的路,更多的是上坡與下坡 ~ 在上坡路段,舉步維艱,如同接受治療的艱苦過程;而下坡路段,倒吃甘蔗,如同對自己罹癌的釋懷及重生,心情舒暢無比,此次單車環島當中,許院長有很多環台行程規劃,當時我們團隊很多人都認為不可能,但是,在院長的用心及團隊彼此的加油打氣,事實證明所有的行程一一的完成,正所謂「人因夢想而偉大」,此行程讓我體會到有癌友們的相互支持及鼓勵,有推波助瀾的助力,這一股力量不容小覻。這段路途有時滂沱大雨、有時陽光熾烈,我們仍踩著踏板往前,就如同面對生死與共的癌細胞一樣,體會到以無限樂觀與活力必能戰勝惡疾。此次騎鐵馬環島,全程共騎九天1004公里,我們探視近十位癌友,並相約明年一起出來騎鐵馬。
我也參加每個月二次到偏遠的台東達仁鄉中醫義診,土板村部落多為老弱婦孺的原住民,因交通和醫療資源不普及,長者們大多有累積多年的職業傷害與慢性疾病,這些年的義診服務早已和當地居民打成一片,不僅對醫療團隊的信賴,更將我們當作自己人,看診後常留下來和我們聊天、歌唱,也邀請我們參加當地傳統小米收獲祭,看著前來就醫的原住民朋友們身體的疼痛及不適有所改善,我們滿心歡喜。另外每星期五晚上,我在聯合醫院昆明院區幫忙美沙冬戒毒中醫義診協助戒毒的朋友,減輕身體的不適,其中有一位戒毒成功的朋友參加我們在台東的原住民義診。 我也曾在三重五華國小當導護志工,幫助小學生們行的安全,避免他們發生危險可以平安快樂的上下學。這樣的志工服務使我生活過得更有意義,日子過得更踏實。
所謂「施比受更有福」,從慈濟志工、導護志工、中醫院志工及義診志工的參與,體悟到幫助別人也是在幫助自己,我現在過得比生病前更快樂更能體悟到「知足常樂」的心境,在付出中得到快樂也找到生命的價值。生病前,每天為了累積財富而忙碌 ; 生病後,對金錢看淡很多,錢够用就好,平淡的生活反而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煩惱。希望癌友們能跨出勇敢的步伐,走出罹癌的陰霾,我覺得癌友們藉由團體的支持及鼓勵有相當大的助力,這股力量真的相當強大。現在的我、未來的我將繼續以過來人的身份,以歡喜心幫助別人,在無私、利他、將心比心「歡喜做」中,感受到快樂心也會在「歡喜過」中得到自由與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