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七年九月，診間內明明亮著燈，診間外人們來來去去，相當吵雜，與我心中的不安、恐懼，形成強大的對比。

 

▲不菸不酒也罹癌？

「報告結果是鼻咽癌二期。」

「怎麼會這樣？」我坐在診間內，聽著醫師的宣判，全身冒冷汗，五十二年的記憶片段，雜亂地閃現過眼前，腦袋一片空白，無法回答醫師的問話。

誰能夠想像，從來不菸不酒，不嚼檳榔、不吃醃漬加工食品的我，拔掉智齒後，導致鼻竇炎，又因血糖過高、傷口反覆發炎，演變成了二期鼻咽癌？

「醫生，這個病我能好嗎？」回過神來，我強作鎮定，緊張地問。家裡還有父母兒女需要我照顧，還需要負擔員工的出路與生計，最讓我掛心的是早已答應女兒要牽著她的手走紅毯、要幫兒子帶孫子的約定，這些允諾，像是浪花泡沫，剎那間全都消失無蹤。

「爸，我們說好的，不能食言喔！」知道我罹癌後，女兒這麼對我說。

「對啊！孫子也等著讓你一起照顧呢！」

兒女紛紛安慰我，我也明白他們一定會陪我一起對抗癌魔，「我還有好多事情想做，怎麼可以就這樣放棄呢？」

 

▲副作用的侵襲，世界陷入黑暗

經過二十一次的放療，長達一年的化療以及標靶治療，心志再堅毅的我，仍然逃不過副作用的侵襲。放療引起的皮膚紅腫，頭頸部的皮膚像被火燒一般；口腔潰爛連喝水也猶如刀割，一日三餐的折磨，我只能吞聲飲淚，短短三個月裡，原本七十五公斤的我，只剩下五十五公斤。

 

好不容易熬過第一階段的治療，第二階段的考驗也悄悄來臨。

聽力減退、味覺以及嗅覺逐漸喪失，人的五感中，我只剩下視覺跟觸覺，經常還因為耳鳴、失聰造成的平衡感失調，走著走著就跌得四腳朝天，身上的瘀青見證並記錄著每一次的傷痕。

治療過程就像是衝浪，必須挺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海浪。雖然太太每天無微不至地照料著我，但昔日生活、事業及人際關係的經營無往不利，轉瞬之間，化為烏有，我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內心還是感到相當的煎熬。

「有沒有人能告訴我這個考驗哪時候才會有終點?」我問自己，是不是自己不夠美好，上天在考驗我？這麼痛苦，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從「照顧者」成為「被照顧者」

二○一七年療程期間，經常回想起當年求好心切的個性及不服輸的特質，凡事親力親為，也經常為了一些芝麻小事而煩惱、擔心，終於身體也發出了警訊，告訴我必須調整步調。

 

「你怎麼不吃肉？」在飯桌上，看見無肉不歡的兒子，感到非常疑惑，這才知道他承諾四十九天不吃肉，希望能透過與神的約定，讓我的病情穩定；對廚藝一竅不通的太太，也熬出一鍋魚湯。

家人的體諒與回饋，在我治療癌症期間，表露無遺，讓我得以安心調養並無後顧之憂。

當自己改變，世界也會隨著你而產生變化，從「照顧者」成了「被照顧者」，發現很多責任並不是非自己承擔不可，太太也並非自己所想的脆弱，周遭的人，因你的軟弱而變得更堅強了。

 

▲只有蛻變，才能重生

還記得，治療期間副作用的反撲，讓我陷入低潮時，是醫院志工帶著我接觸更多頭頸部癌友，這才發現，面臨比我更艱難的傷痛，甚至嚴重影響生活機能的病友不在少數，但大家都選擇勇敢面對，泰然處之。

「只有蛻變，心存感激，才能重生。」是這些癌友帶給我最大的感觸。

 

身為對抗癌魔的一份子，深知來時路的艱辛，以及治療過程所衍生的副作用，如何自我提升身心靈的健全，實在是一條漫長的道路。

如今，在我身體狀況允許之下，就會到醫院與更多深受癌症所苦的病友經驗分享、交流，給予鼓勵的同時，也與之共同成長，期望自己能透過更多管道，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

抗癌如衝浪，我就像是一名衝浪者，在癌症激烈的浪海中，接受著一波又一波的衝擊，過程中努力調整心態，撥雲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