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天使，被剝奪的自由

永遠記得那天是一○四年九月二十九日。

記憶回溯到入院前，我除了是名急診護理師外，同時也是碩士生。那時發現身上容易有瘀青，大腿也有些紅點像四點狀出血點，當時不以為意，後來下肢瘀青的情形越來越嚴重，漸漸地開始食慾減低，我還很開心在一週內瘦了兩公斤。

後來，下肢關節劇烈疼痛，上呼吸道也有感染症狀，以為是扁桃腺腫痛，直到醫生告訴我血液抹片發現了不正常細胞，「我懷疑你是白血病，需要住院再進一步檢查。」

老天爺對我投下了顆震撼彈，腦海裡一片空白，似乎也只能接受這個令人措手不及的意外。

 

對於即將面臨的化療一無所知，只知道自由將會被剝奪。

正壓隔離病房阻絕我與外界接觸，窗外折射進來的陽光，我卻無法感受到任何溫暖，也呼吸不到所謂的自由空氣，連塵蟎微粒子都無法觸碰我那毫無血色，青一塊紫一塊的肌膚，陪伴我的是二十四小時化療藥物pump的運轉聲。

 

記得初次接受化療後，一頭及腰的長髮，總是不受控地掉落，先生知道我很在意，會用腳遮住出水孔，試圖掩蓋這個事實，但是掉髮時，頭皮會有異常疼痛感，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這一切的變化……。

面對眼前窘境，告訴自己只能難過兩天，整理好情緒，不管身體如何疼痛難耐，或白天活動造就夜裡痛得呻吟，我都要忍住，為了不讓復學的計畫被拖延，再難走的路，也非得勇往直前，就算踏出的步伐如此蹣跚；就算彎路後的盡頭是一片汪洋大海，我也會想盡辦法克服。

 

▲再次復發，面臨不孕，消極念頭萌芽

老天爺似乎很愛跟我開玩笑，我──復發了。

我積極地面對療程，相信休養時間結束，就可以回歸學校，以為自己打著如意算盤，時間銜接得宜，卻沒想到復學前兩個月，癌症復發了！不得已再次辦理休學，導師想為我爭取視訊上課的機會，讓我能在治療期間也可以學習，不至於影響到課業，但礙於治療會耗損體力，因而作罷。

「為什麼這樣對我？我都乖乖接受整個療程了，為什麼這麼快復發？」

去年，被診斷是急性骨髓性白血病，我接受了，接受一連串治療，有七成可以治癒，沒想到我是那三成復發者之一。以為就快要可以呼吸自由的空氣，原來一切是如此遙不可及。

 

「怕會耽誤到療程，我的建議是不要凍卵，先進行移植，把身體照顧好，以後接受卵子的捐贈，也可以圓了妳想當母親的心願。」當下我真的止不住淚水，彷彿被判了死刑般的絕望，難道連當母親的資格，都要跟著被剝奪嗎？

雖然接受了醫生的治療建議，但越靠近移植手術，越是害怕得想要逃避，甚至自私地對身邊的人說出：「如果移植失敗了，不想再接受治療了，我累了，讓我就這樣離開也好……」

 

幸好，老天爺還是沒有放棄我，在最低迷的時刻，總是有人願意伸出援手拉我一把。曾在臉書上許願，如果能收到九百九十九顆紙星星就會心想事成，沒想到被聽見了。

「我會幫妳實現的！」雯妹主動要完成我的心願，於是她找了緩和安寧課程的老師以及同學，一起為我摺紙星星。

雯妹傳來的照片裡頭，除了認識的學妹之外，還有很多生面孔，他們摺了那麼多的紙星星，就只是希望我可以實現願望，心裡充滿了感謝，彷彿有了力氣面對未來的治療。

 

 

▲鶼鰈與情深，我懂你的痛苦！

 

Don't be afraid of the dark. Only in the darkness can you see the starts.──Martin Luther King Jr.

我希望，處於黑暗生活時，我能不害怕，才能看見最耀眼的那顆星星引領著我。

 

「曾經想過要放開你的手，因為不想你一起跟著痛苦……」

感謝先生對我的不離不棄，從患病那一刻起，總是從竹南搭火車到台中，背包裡裝滿乾淨衣物，只為了陪我度過夜晚的煎熬，凌晨五點再起床去上班，從不間斷直到現在。

他默默承受生活對我們的衝擊，也承受著因病痛而發脾氣的我，有時得想盡辦法逗笑我；有時得被呼來喚去，盡可能滿足我的要求，做到有求必應。

這幾年一直處在暗無天日的生活，但因為與他相伴走過，讓這段灰暗的回憶增添了一點色彩。

 

「為何這一切不能就此打住停止？你的緊張害怕，我都懂。」

蓮，是我在急救室遇到的一位五十歲女性，因為血壓太低無法進行化療，而轉入急救室。血管本身條件施打困難，侷限在手背、前臂外側、手腕外側僅有的血管，因為害怕疼痛而頻頻拒絕，也說之前放置人工血管時，雖然有打局部麻醉劑，但還是覺得疼痛。

 

「我也有人工血管，之前放置時也覺得不舒服，能明白你當下的感受！」我安慰她說。

「為什麼妳會有？」當聽見我有人工血管時，蓮的眼神透露明顯詫異。

「因為我也是血癌患者，我知道打針很不舒服，也不可能不會痛，更何況依妳目前狀況及本身血管條件，種種限制下真的有侷限，我們只想讓妳痛一針，不想讓妳痛那麼多次。」

「可以不要打嗎？別人做化療都不需要這樣，為什麼我會這樣？」

「也許妳早已不舒服，只是沒有察覺到，治療過程總是變化莫測，都已經走到這裡，妳想要放棄嗎？」我再次安撫，「來，深呼吸。」

 

當我表明癌友的身分時，感覺到她已經不是那麼抗拒了，因為我經歷過，才知道痛與害怕，才可以和病患站在同一個陣線，一起對抗癌症。

我的鶼鰈與情深，幫助自己走出癌症的苦痛，現在也要將這份美麗的祝福，傳遞給你！